作者：阿Po
轉載來源：一點劇讀（ID：yidianjd）
第一眼豪華質感，第二眼節(jié)奏緊湊，第三眼故事反轉。《風起洛陽》作為“馬伯庸宇宙”的古裝懸疑之作，播出首周在豆瓣超過12萬評分的基礎上開出了7分的成績，獨播平臺愛奇藝站內(nèi)熱度開播初日便突破9000，爆款基本分已到手。
雖然太多人將其視為《長安十二時辰》的“雙胞胎IP”來關注，但與兩三年前不同的是，如今被短視頻蠶食擠兌的長視頻領域，能夠讓人靜下心來觀看的內(nèi)容越來越少，劇集在用戶群體中的存活率越來越依靠自身優(yōu)質突圍，因此也在不斷反推國產(chǎn)影視劇的制作加快進入受眾定制與成熟工業(yè)化流程：既要有金，又要走心。
“這個可能是我作為編劇，經(jīng)歷過的與制片組聯(lián)系最緊密的一個項目了。”總編劇之一的青枚，作為擁有十多年劇本經(jīng)驗的編劇，在與一點劇讀（id:yidianjd）的對話中證實了這一點。
劇本內(nèi)容前端與制作拍攝期的強溝通強互動，在大多數(shù)劇組中是鮮有的，但《風起洛陽》是個例外。經(jīng)歷了項目的漂流和難得的跟組改稿，現(xiàn)在的市場反饋以百里弘毅的腔調說一句“尚可”不為過，青枚認為項目跟到現(xiàn)在算是整整四年，也終于可以說一句“我畢業(yè)了”。
萬變不離其宗的底層邏輯
相比很多項目，《風起洛陽》其實在劇本初期階段就比較順利。因為最初執(zhí)筆動手時，青枚與制片方留白影視的溝通就相對比較順利，彼此一致認可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人物有哪些，他們要做什么事，所以即便從動筆到播出經(jīng)歷了四年，劇本階段做出過一些較大改動，但目標明確，至少不會走岔路。
項目的起點是2017年11月，青枚在確定了基本思路之后，12月就開始著手動筆?；ヂ?lián)網(wǎng)影視與短視頻在四年間推著市場幾經(jīng)轉變，觀眾審美數(shù)度迭代，現(xiàn)在播出的39集版本已經(jīng)與最早設想的48集四個單元版本大不一樣。
“說是改動，但很多東西都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旦開頭改了，往下發(fā)展的時候所有人的狀態(tài)都會不一樣，所以相當于把調性推翻了重來。”
在第二稿進行到30集的時候，整個劇本曾翻過頭做“調整”，固定了現(xiàn)有的人物關系，并且應市場需求增加了故事開場戲劇沖突的激烈程度。
最后編劇定稿版是2020年9月，距離開機尚有兩個月時間，與不少項目未完全定稿已經(jīng)急于開機的劇組不同，《風起洛陽》的籌備節(jié)奏，明顯給到制片組與演員對故事研究討論的時間會更為充裕。
“項目的場外因素會比較多，但人物設定的基礎邏輯沒有變?！?/strong>
IP決定了故事時代背景雖然播出時已經(jīng)架空，但觀眾仍可大致猜出故事發(fā)生的時期，從門閥政治到平民政治崛起的時代，出現(xiàn)了巨大的社會差異，門閥如何維護自身的利益，平民如何尋求上升的通道，這是青枚從最初就設定好的底層邏輯。
在這個邏輯之上，主要人物高秉燭、百里弘毅、武思月都是代表著各自階層，并且這個設定是用來讓他們各自去打破而不是維護。所以無論過程要改多少稿，高秉燭永遠都是和不良井相關的身份，百里弘毅永遠代表神都新貴階級，武思月也永遠都是武家人，階級身份不會變。
底層邏輯之上的基本調性，青枚則形容是一個“涼風起于青蘋之末”的故事，從一個看起來常見的兇殺案，順著線索查下去，最后牽扯出一個驚天大案。
在摒棄了最初單元案件的做法之后，一個長集數(shù)的懸疑故事，如何能保持節(jié)奏很好地走下去而不會在中間某一個階段疲軟趕客？套娃式反派Boss設定是關鍵，以為的終極反派不是終極，釣著觀眾一層層剝開案件真相。
“目前我看到網(wǎng)上對‘驚天大案’的猜想應該只猜到了我們故事里面1/3的樣子。”青枚對市場后續(xù)的反應頗為期待。
一部劇再如何精致，當然都不會是完美的，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你的情節(jié)節(jié)奏走得夠快夠穩(wěn)，就能吸引觀眾腦波同頻。
“不過這種故事其實都被做透了，我們在這三四年的劇本期也經(jīng)常遇到問題，就是做著做著突然冒出來一個劇把我們的創(chuàng)意搶先用掉了，我們只好翻過頭去重新再想。破案的基礎邏輯大差不差，全天下都知道壞人能做點什么壞事，但他為什么要做，做了會帶來怎樣的后果才是最重要的?！?/p>
古代現(xiàn)實題材：
從“洛陽”到“神都”的誕生
除了劇本的順利之外，青枚認為還很感謝制片方留白影視在項目需求上給到了編劇組極大的發(fā)揮空間。
這類項目和古偶的很大區(qū)別就是在于，即便是古代，也要盡量還原一個基礎時代背景下的真實社會，可以說是近乎于古代版的現(xiàn)實題材了。那么編劇組所面對的困難就是，如何落地實踐，做出一個真實的洛陽？
“實際上現(xiàn)在我們?nèi)フ椅渲軙r期的資料，大量都是與長安有關，和洛陽的資料并不多。后來我們很幸運地遇到了一名中古建制學者，他給到我們一些很好的想法?！?/p>
例如唐代皇帝每年都會因關中缺糧而去洛陽住一段時間，實為“就食”，并由此形成了“兩京”制度。而當皇帝遠離了政治中心的長安，洛陽則有了濃厚的享樂氛圍。加上洛陽由伊河橫穿而過，與諸多運河交織形成了四通八達的水系，也為本劇提供了很好的美術基礎。
“洛陽和長安最大的不同元素是‘水’，不過并非最有名的水席或者湯，而是和水有關的很多日常。像是王維《洛陽女兒行》里說的‘良人玉勒乘驄馬,侍女金盤膾鯉魚’，這個鯉魚能不能膾的問題，我們直到開機之后都還在爭執(zhí)。”
爭執(zhí)可以有，但以青枚的話來說，自由發(fā)揮不代表發(fā)揮想象力，如果爭執(zhí)不下對錯，至少要去避免一些絕對不可能的錯誤。
例如武周時期沒有西紅柿沒有玉米，那當時的人是不可能會吃番茄炒蛋、煮玉米之類的食物；又例如瓊鍋糖的制作，以現(xiàn)代人看來應該是以白糖制成，但白糖由甘蔗產(chǎn)出，當時的中國不產(chǎn)甘蔗，甜味的主要來源是蜂蜜，那么是否要用蜂蜜制糖，當時的蜂蜜價格是否是平民可以消費的？
“我們的主要目的是分析如何能更細節(jié)地體現(xiàn)當時的平民生活，既然要做平民階層，就要先進入到尋常百姓家，才能真實有煙火氣。這不算是編劇的發(fā)揮空間，更準確說應該是做功課的過程。”
神都人物譜，洛陽浮世繪
情節(jié)的真實與緊湊是本劇被夸質感的一方面，從主角到配角個個獨立鮮明的塑造，則是又一大亮點。
“底層代表”高秉燭，以不良使、不良副使、不良井棄兒等身份出現(xiàn)在劇本中。他原本是另一個王登成，但心中的善良和正義決定了他終究和王登成走的是不一樣的路。
也曾有過他在自證清白中被聯(lián)昉接連定位、被大理寺不停追擊，最后無所遁形窮途末路的悲壯。但這種情況下人物就會變得非常被動，他很難掙扎和反擊，再想對抗推翻體制就更無可能。
所以如今看到的高秉燭，是一個除了復仇之外了無牽掛的“求死之人”，也是一個更有目的并且主動追求的人。這樣一來，更能帶起故事節(jié)奏。
而百里弘毅，青枚形容他為“天生異稟”，他與出身不良井這一現(xiàn)實中不存在的地方，因為巨大悲痛經(jīng)歷造就扭曲人格的高秉燭是兩個極端。
“百里弘毅應該是最困難的角色，因為他不是一個正常人，長期脫離于正常社交之外導致他不理解人情世故，我們就沒有辦法以正常人的邏輯揣摩他的心態(tài)和行為。比如他父親去世，他需不需要有反應，反應到什么程度？也是整個劇組一直爭論拍攝那一刻的東西?！?/p>
相對高秉燭，武思月的設定就更為貫徹始終，因為青枚最初得到的女主設定需求就是要做一個“不一樣的女主“。如何不一樣？做強A人設，弱化女性角色在傳統(tǒng)影視劇中的情感擔當符號，一心搞事業(yè)。
她貴為武家人，一心搞事業(yè)，會辦案，又能打。那么她的人物阻力是什么？被誤解。作為內(nèi)衛(wèi)奉御郎的妹妹，尋常人做到之后就能得到認可的事情，她需要付出很多倍的努力才能換來，這也是一個非常痛苦的事情。
青枚對人物塑造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首先要反常規(guī)?！?/strong>
詠梅飾演的圣人，在第二集登場時廣受好評，除了戲骨級演員本身的功力之外，這個圣人也與一般觀眾想象中的武則天不一樣。
“我們寫第一稿的時候，圣人出場也是狠厲暴躁的樣子，將琉璃盞摔碎在地，對著群臣就是一頓責罵。但是寫完之后我們就會刪掉了，因為第一次想出來的形象大多都是很常規(guī)的，不過又最好去寫出來，寫出來之后就知道這個東西你是不要的，再去根據(jù)它反其道而行之去修改，所以現(xiàn)在看到的圣人就是一個面目平和、語氣淡然卻因為身份自有威嚴的形象?！?/p>
包括高秉燭逃跑時第一次與白浪的相遇，原本的臺詞是“你怎么到我這來了，你可是全城通緝啊”這樣普通的客觀敘述，但修改之后就有了高秉燭吐槽白浪還在賣假酒，白浪反吐槽高秉燭“您老一出手可就是全程通緝”的互懟畫面。
“人的勁兒還是那個勁兒，話其實還是那么些話，但得反著說。有這么個過程，會變得更有意思。”
后話
作為鮮有讓青枚會在開機時進組改稿的項目，她對《風起洛陽》有著四年之情。如今像一名普通觀眾一樣看劇，也有讓她感到意外的部分。
“沒想到百里弘毅成了搞笑擔當。”很多當初寫劇本時感覺正常橋段，經(jīng)過網(wǎng)絡剪輯、短視頻傳播的發(fā)酵之后，有了意想不到更突出的效果，她歸結為科技發(fā)展改變社交方式從而影響影視劇觀看與創(chuàng)作模式。
不過現(xiàn)在看劇，回憶整部劇的拍攝，的確有太多值得回憶的體驗。
例如劇本創(chuàng)作階段對拍攝地尚未可知，青枚本是不安的，劇本里的畫面呈現(xiàn)描述到底能否拍出來？雖然拍攝地選在橫店這樣一個產(chǎn)業(yè)化地方，但萬萬沒想到美術老師真的為了增添“神都”洛陽的水元素，在不良井里挖出一條河來。
這是制片組與編劇充分溝通的結果。所以與大多數(shù)項目編劇跟組改劇本的目的不同，青枚的這一次跟組作業(yè)，更多的是為劇本的實際落地進行錦上添花的助力。
有太多牽扯到文字內(nèi)容方面的細節(jié)道具，小到一個牌匾一個萬言書，美術老師都會根據(jù)現(xiàn)場狀況主動與編劇溝通。
“他們那天說做了一個桌上有條小溪的道具，問我能不能就著這個道具為百里弘毅寫場戲，這才有了百里弘毅初登場的吃魚戲?！?/p>
優(yōu)秀的作品未必都能成為爆款，但爆款的前提一定需要質量過硬，這又脫不開個體創(chuàng)作與各環(huán)節(jié)的緊密配合，興許一套健康的制作流程才是《風起洛陽》真正的成功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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