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截的資金只是一部分，絕大多數(shù)資金進了‘池’就很難追查。”深圳市反電信網絡詐騙中心負責人王征途說。
《經濟參考報》記者近期在北京、廣東、浙江、河南等地調研發(fā)現(xiàn)，因使用便捷、作案隱蔽等特點，一些第三方支付平臺就像一個龐大的“資金池”，已成為電信詐騙團伙套取、漂白非法資金的“綠色通道”，其監(jiān)管上存在的漏洞給警方及時凍結被騙資金和偵破案件造成障礙。
部分平臺成詐騙溫床
北京市公安局統(tǒng)計，2015年以來，當?shù)爻闪⒌拇驌舴婪峨娦欧缸镱I導小組，累計已經幫助受害人挽回十幾億元的損失。公安機關調查發(fā)現(xiàn)，七成被騙資金是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
2017年7月9日，浙江聯(lián)鑫公司出納林亮泉趕至海寧市公安局報案：嫌疑人打電話稱其涉嫌一起非法傳銷案，并傳真一份通緝令，要求其配合清查銀行賬戶，在其公司電腦種植木馬遠程操控劃賬，先后詐騙聯(lián)鑫公司人民幣2760萬元。
“此案中絕大多數(shù)被騙資金都是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轉移、取現(xiàn)。”浙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打擊侵財犯罪偵查支隊支隊長刁松林說，近期浙江警方在偵的多起電信詐騙案件中，詐騙團伙均是利用第三方支付平臺實施資金轉移。
2017年前三季度，深圳市反電信網絡詐騙中心已幫助5671名受害事主凍結嫌疑賬號9872個，攔截被騙資金3.15億元。
然而，攔截的資金不過是一部分。王征途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以前詐騙分子是以銀行卡對銀行卡的方式轉款，就像左手換到右手一樣，追查起來相對容易。但現(xiàn)在，詐騙分子先通過銀行卡轉到第三方支付平臺，再從此平臺分轉至多張銀行卡取現(xiàn)。一些第三方支付平臺就像一個龐大的“資金池”，已成為電信詐騙團伙套取、漂白非法資金的“綠色通道”。
第三方支付平臺是指非銀行的第三方機構在消費者、商家和銀行之間建立連接，提供網上支付結算和資金轉移服務的互聯(lián)網機構。據(jù)統(tǒng)計，僅2016年，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交易的資金就超過20萬億元。目前，擁有中國人民銀行發(fā)放牌照的第三方支付平臺多達200多家，此外還有大量非正規(guī)的機構從事此類業(yè)務。
有錢沒錢都能中招
2017年上半年，程序員小宋接到一個電話后，支付寶里一分錢都沒有的他，竟被騙走了28萬元。在此過程中，詐騙分子僅通過三個步驟，就將他支付寶“螞蟻借唄”功能中“可借的錢”騙走了。
深圳警方總結了當前詐騙團伙的五種套路：一是冒充公檢法工作人員詐騙;二是以“猜猜我是誰”“我是你領導”名義詐騙;三是通過郵寄方式發(fā)送中獎等虛假信息詐騙;四是偽基站詐騙，通過建立偽基站，偽造銀行、保險公司等機構，向事主發(fā)送短信鏈接，以銀行卡積分兌換現(xiàn)金等名義，要求其輸入銀行卡卡號、密碼轉走銀行卡的錢;五是網絡購物詐騙，騙子在一些大型購物網站或使用插件在各大網站中發(fā)布貨物信息，誘騙事主匯款或以次充好或以假貨進行詐騙。
王征途指出，詐騙團伙利用第三方支付平臺轉移贓款和洗錢的手段主要有三種：一是通過一些第三方支付平臺發(fā)行的商戶POS機虛構交易套現(xiàn);二是將詐騙得手的資金轉移到第三方支付平臺賬戶，在線購買游戲點卡、比特幣、手機充值卡等物品，再轉賣套現(xiàn);三是利用第三方支付平臺轉賬功能，將贓款在銀行賬戶和第三方支付平臺之間多次切換，使得公安機關無法及時查詢資金流向，逃避打擊。
刁松林表示，無論采取何種方式，犯罪分子作案所需的銀行卡數(shù)量都將大大減少，不僅可以節(jié)省購買銀行卡的犯罪成本，而且可以利用第三方支付平臺查詢、反饋周期長的現(xiàn)實問題，遲滯公安機關的偵查步伐，降低犯罪風險，導致第三方支付平臺成為犯罪分子的得力工具。
《經濟參考報》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隨著銀行不斷強化對個人賬戶實名制的管控，申請非實名銀行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一人申請多張銀行卡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而第三方支付平臺的賬戶申請多數(shù)不需要實名認證，僅通過郵箱就可以輕松開通，而且一人可申請多個賬號，這些便利性和隱蔽性吸引電信網絡詐騙分子將其作為資金轉移的工具。
“我要是干這行，沒人能查到”
“我要是干這行，絕對沒人能查到。”一些公安機關辦案人員的話道出了第三方支付平臺的漏洞和追查難度。
多地警方表示，在調查涉及第三方支付平臺的詐騙案時主要面臨幾個問題。一是查詢手續(xù)繁瑣，各地配合協(xié)調能力不足。當前，警方沒有調取證據(jù)的統(tǒng)一手續(xù)格式，都是當?shù)鼐W警部門或者各第三方支付平臺公司自己規(guī)定查詢手續(xù)。以支付寶、財付通為例，均需要刑偵部門先向本級網警部門發(fā)起查詢請求，再由網警轉發(fā)到第三方支付平臺屬地網警部門，然后轉發(fā)到第三方支付平臺公司，查詢結果反饋后再層層流轉到刑偵部門。
二是查詢要求苛刻。由于每個第三方支付平臺的后臺建設問題，前往查詢需要提供銀行卡號和訂單號等，無法直接通過轉入銀行卡卡號進行查詢，影響查詢效率。
三是反饋周期長，嚴重阻礙偵查破案效率。第三方支付平臺公司一般查詢均需要三日以上，而就新型犯罪轉賬的時間都是以秒、分來計算，幾萬元的資金10分鐘之內、幾百萬元最多一個小時就轉完了。這種效率難以適應打擊和追贓的實際工作。
四是注冊信息不實，交易管理混亂，刷卡交易記錄和流水查詢困難。警方在偵查辦案中發(fā)現(xiàn)，大量第三方支付平臺的賬號可以在網絡上直接買賣，第三方支付賬號往往冒用身份信息就可以申請辦理，在注冊賬戶時未做到實名制，相關注冊信息、手機號碼、身份證號碼、營業(yè)執(zhí)照等信息沒有做到核查義務，導致偵查中資金流中斷、線索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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